故鄉的美麗與哀愁

2016011109:47
[一] 鄉.思















“披星戴月地奔波 / 只為一扇窗 / 當你迷失在路上 / 能夠看見那燈光 / 不知不覺把他鄉 / 當作了故鄉 / 只是偶爾難過時 / 不經意遙望遠方……”















當李健的《異鄉人》在耳邊響起時,我想家了,心不禁隨著音律的一起一伏,化作婉轉的鄉音,跳躍在故鄉的一情一景裏,不經意間,遙望起遠方。遠方有我的故鄉,有我魂牽夢縈的目光……















此時,家裏的爺爺奶奶或許還在農忙,秋收的玉米還要反復晾曬,用機器脫出籽兒,裝起來等待合適的價錢賣掉,還有芝麻和花生,也是屬於這個秋季的果實。這一年的收成都在這秋天裏了吧。等把小麥種上,秋天也就過去了,那時他們才會閑下來,蝸居著過冬。















或許也會有那麼一個片刻,奶奶也倚在家門口,眺望遠方,正好與我望著她的目光碰撞,擦出一種叫做思念的情感,刻進了生命裏。















奶奶沒讀過書,不識字,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認得,自然是不會說出什麼美麗動聽的話語,更不會像我這般寫下我對她的思念。但我知道,她許多時候都是在想念遠在他鄉的我們。那份深沉的親情,是融入骨子裏的關懷,化作平日電話裏的一句關心,或回家時無微不至的生活起居,是那一大桌子的可口飯菜,等待著我們歸去,是那雙黯淡的眼睛,望著我們遠走的背影。















對故鄉的思念,更多的是對奶奶的思念。















至今仍然清晰地記得,是我十一歲那年,父母離開家鄉去外地打工,從此開始了漂泊之旅。而和父母一同生活的那十一年,記憶早已模糊,印象中只記得九歲那年的一次意外,或許災難總是深刻吧,關於其他,真的想不起。自記事以來,最多的記憶就是與奶奶在一起。因此,奶奶是我生命裏同父母一樣重要的人,每每想起,便要流淚。















奶奶是個典型的鄉村女人,別看沒有文化,但做飯制衣,家務農活,樣樣都行,而且是極好。從小到大,爸媽那一輩,我和弟弟這一輩過冬的棉被、棉鞋,都是奶奶親手做的,那個年代還沒有任何做鞋的機器,農村人也用不慣那些,都是奶奶一針一線做出來的。小時候,每逢放假,我經常跟著奶奶去田地裏幫忙幹些活,去摘過棉花,自家種的,白絨絨的,好生可愛。我正好比棉花高出不多,摘著也不用彎腰,不感覺累,摘完回來,用麻袋裝起來,運到棉花作坊,用機器軋出棉被,現在沒有那種機器了,棉被也大都是買的,即便是農村,也不再那樣費事去了。棉被織好,奶奶就用集市上早先扯好的花布回來做被罩,我經常做的事就是給奶奶理布,我在這邊扯著,她在那邊一針一線縫著。每當那個時候,我就會呆呆地浮想聯翩,想起鄰家大哥哥給我講的一個笑話:“從前有一個傻子,他縫棉被把自己縫在了被子裏……”,然後噗嗤笑出聲來。















這是每年快到冬天的時候都會做的事情,把過冬的衣物提前拿出來照曬,殺殺蟲子消消菌。那時我就和小夥伴在掛著照曬的被子後面躲貓貓,至今仿佛還能嗅到那股新被裏飄出來的陽光味兒,那是我當時極喜歡的味道。















又是一年秋天的尾聲,很快,冬天又到來。而身在異鄉的我,生性怕冷,天一降溫,我的手腳便會隨之冰涼,老早把厚的被子拿出來了,如今買的被子都是一個拉鏈套進去就可以了,方便了許多。但我卻無比地懷念那被罩上的一針一線……















[二] 鄉.景















每逢過節,我都會給奶奶打個電話報平安,詢問她的近況。而她永遠都會有那麼一句話:“放假回來嗎?”而後自己又會接上“夠不到回來是吧”,然後就在那邊笑了。我分明聽到了笑中的酸澀,還有那雙我不敢想的黯淡的目光,每次掛完電話,我就會發呆良久。夜裏睡不著了,那些與奶奶一起走過的回憶翻湧著腦海,想著想著就哭了。















一年中,我最期待的就是國慶和春節,也就能回這兩次家。於是前不久的國慶小長假,我哪里也不去,只有一個念想:回家。















每次回家,家鄉都要有些變化。鄉間小徑鋪成了水泥,平房蓋起了小樓,誰家的小媳婦兒笑彎了眉眼,孩提聲聲入耳,夕陽下戲耍。前不久家家戶戶各攤了些錢,把走了十幾年的泥土路糊了層水泥,少去了坑坑窪窪,倒是方便了許多。















正值秋天最美的時節,我倒像是一只歡快的鳥兒,雀躍在回家的路上。一年之中最喜歡的也是秋季,道路兩旁的莊稼隨風展開了笑顏,搖曳著,仿佛是歡迎我這個故鄉的歸客。秋天同樣是肅靜的,枝條脫下葉綠,野花合上嬌顏,羞答答的,像低眉的女子,淺笑嫣然。風,涼嗖嗖的,吹斜了絲絲縷縷的雨簾,撥開,便是故鄉的風景。















這個季節竟是那麼地怡人,秋風正好,恰逢雨天,在我眼裏,秋雨富有無盡的詩意,尤其是故鄉的雨。一邊賞雨,一邊感受家的溫馨,何其愜意!















奶奶家有一座大院,那在我們戶裏算是最大的庭院,這麼多年,供養了幾代人的記憶。奶奶總愛在院裏種些花花草草,而我們喜歡在大院的場地上瘋耍,小時候的蹤影雖已遠去,記憶卻是永恆的底片,洗出來就是重播的畫面。















我輕輕地走在秋天的院落,靜靜聆聽風的聲音,給奶奶養的小花拍了幾張照片,留存下來,儘管是再平常不過的事物,沾染了家的味道,在我看來也是好的。















家鄉雖沒有城市裏的燈火輝煌,而我偏愛的也正是這般寂靜清冽。從前年少,一心想著長大,去大城市裏見一見外面的廣闊世界,而今身在繁華的申城都市,心心念念的還是故鄉的嫋嫋炊煙。故鄉的一磚一瓦,都是系在我心裏的美景,一牽動便會開出一朵薔薇,那是奶奶在牆邊種下的一樹薔薇,從小時開到了長大,還是那一朵。















夜幕降臨,我深愛著這一片萬家燈火。不知為何,我在城市裏沒有見過星星,而回到家鄉,忽地發現,頭頂上的這片星空美得驚心。還是小時候的那樣,那時我們在平房上睡覺,一躺下就是一片星空,還有那枚熏香的月亮,薰染了鄉味,也變得圓亮起來了。聽大人說著關於嫦娥的傳說,那時的我,當真以為月亮裏住著嫦娥和玉兔,還有那日夜砍樹的吳剛。由此每當我望著月亮,我的眼裏莫名就生動了起來,仿佛見到月亮裏有黑點在動,那便是嫦娥出來散步,吳剛起來砍樹了。















如今才明白,原來,這是故鄉才會有的美麗。屬於我與故鄉的記憶,是盛開在我心上的風景,美麗而永不凋零。















[三] 鄉.愁















記憶裏,最留戀的便是奶奶做的飯菜。那是無人能比的美味,是大城市裏那些昂貴的“山珍海味”所不能及的。















奶奶的味道,是誰也做不出來的可口的飯菜,手巧得衣食花果都難不住她。前些日子,去父母那裏共度中秋,我說,奶奶做的飯是最好吃的,爸爸接著道:“可惜都沒繼承下來”,我心中不禁感歎,是啊!三個姑姑一個都沒學做好一手菜,而我更是摸慣了筆桿,掌不好鍋鏟,因此,奶奶做的飯是最好吃的,也是唯一的,那無疑是我們最惦記的味道。















回來以後,每天不知道吃些什麼了,想念的還是奶奶的手藝。















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。有時候回想起一些年少時的記憶,年少總是任性,也曾與奶奶慪氣,與爸媽忤逆,而他們總是沉默,然後悄悄地流淚。每當想起這些,我心痛不已。恨曾經的不懂事,怎能,怎能如此啊?他們是最深愛著我的人啊!而至親的人,又怎會計較這些,甚至都不會記得。在他們的心裏,永遠只是記著我的好。記著我憑藉自己的努力在學校裏獲得的種種榮譽,記著我是他們的小棉襖,總是不忘噓寒問暖,記著畢業後我同樣努力著為這個家付出所有,記著我是一個孝順的女兒和孫女。















我卻覺得,這些還不夠。父母生我養我,奶奶養育十年,這是一輩子都報答不了的恩和愛,也明白,生兒育女不是為了回報,而是每個人一生的宿命。我始終心懷感恩,走在遠方的路上,無論我在何處,都不會失去心中的那份愛,溫暖著我的每一程旅途,伴我一生。那麼就用一輩子吧,一輩子來愛,愛家人,也愛自己。















我覺得現在就很幸福,儘管一家人終是要分離。年輕人要出去打拼,闖出自己的未來,再不能指著父母給錢,奶奶燒飯。爺爺奶奶守望著家鄉,爸爸媽媽期待著圓滿,而我們鑄造著屬於自己的家,只要家人康健安好,便是我最大的幸福。















曾經在學校裏讀到一句話:“年輕就該去遠方漂泊”,那時還滿心的嚮往,想像著自己是武俠劇裏的俠女,去闖蕩江湖,還英姿颯爽。一晃,長大了,真的成了一個漂泊的行者,卻感覺無比地孤獨。離開了家鄉,離開了父母的懷抱,奶奶的照顧,感覺自己就像個流浪的孩子,無助時還是會哭泣,孤單時就以字寄情,寫下來留作回味。外面的世界,有名山秀水,而我更留戀家鄉的黃土地。以後,不論我去向何方,故鄉永遠是我的故鄉,最牽念的地方。是我的根,我的魂,我夢裏住著的永恆。正如古清生在《遊子心衷》裏寫道:我的漂泊是我尋夢的歷程,我的家園在永遠的前方,它是我精神的流向……















那一縷鄉戀,也成了我心中永遠的哀愁。淡淡的,如一煙雲,如今晚的月光。只是任我如何描摹,也畫不出故鄉的星月,那星星點點的光暈,以及那一窗流瀉出來的燈火。若我迷失在路上,能夠看到那燈光,那就是,故鄉。